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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位置: 末世海棠之保护 > 第1章 苏恒钢是阿德的爸爸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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陨灾后的第一年,秋天。
天色刚蒙蒙亮,我被一连串的枪声和尖叫声惊醒。
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一听到动静,阿德和我便躲到他家的厕所里。
也许是另一场暴乱,那些凶狠的人、绝望的人,不择手段争夺镇上剩下的食物和物资。
或者更有可能,是某个从外乡的蝗匪来到我们的镇子。
他们集结在一起,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,肆意杀戮和掠夺,直到所有资源被吞噬,只剩下一片废墟和横尸遍野。
蝗匪还从来没袭击过朱桥镇,但不表示我们是例外。
自从陨石撞击地球以来,已经过去一年。
巨大的陨石在大气层中四分五裂,然后坠落在地球的各个地方。
这场灾难要是像灭绝恐龙一样摧毁人类,倒也一了百了。
然而,人类非常幸运,亦或者不幸,整个世界只是陷入一连串自然灾害、饥荒和动乱的恶性循环中。
妈妈在镇卫生站工作,今年年初死于一场抢劫。
一群穷凶极恶的人闯入卫生站,抢劫目力所及的所有药品。
我在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亲人,妈妈死后,我立刻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。
幸好我还有阿德,他让我搬去他家,和他们母子住在一起。
阿德全名叫周德兴,我们小学和中学都在一个班,两人关系一直非常好,开始恋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。
我们在卫生间里躲了一天,下午晚些时候,阿德和我必须做出选择。
远处的枪声变得越来越清晰,尖叫声此起彼伏,一直没有停下来。
这不可能是场普通的骚乱,通常那些骚乱总是在几个小时后逐渐平息。
无论这些恶人在抢劫什么,他们的目标肯定不是只有商店,也许已经在挨家挨户扫荡。
很快,蝗匪会到达这所房子。
我们在朱桥镇的边缘,距离镇中心不算太近,也许他们不会发现我们。
“我们躲到空调机后面吧,两个人挤一挤应该没问题。”阿德建议道。
“他们会找到我们,这所房子里没有安全的藏身之处。”
我们过去天真地以为援助终究会到来,像这样的袭击各个地方都发生过,也听说过被扫荡镇压的消息。
朱桥镇的治安每况愈下,地方军队终究会派遣部署,调出一股力量来到朱桥镇维护治安,保护我们的安全。
然而,我们什么援助都没有等来。
而且,情况更糟的是,我们不仅需要躲避蝗匪强盗,还有那些只会掠夺弱者的老乡。
阿德点点头,一边咳嗽一边说:“我们得离开,去找我爸爸。”
我皱起眉头做了个痛苦的表情,虽然知道阿德最终会选择面对父亲,但也明白这对他很困难。
他的父亲苏恒钢住在镇子旁边的杏湖林区,从我记事起那里就被封了山。
苏恒钢是杏湖林区唯一的护林员,守着五千多亩的公益林和一条狗生活。
陨灾之前的四五年,护林工作已经大面积被无人机取代,护林员的收入少得可怜。
条件也非常艰苦,高海拔不说,没有通公路,也没有通电通水。
护林员每天必须定时巡山,检查是否有人盗伐树木,或者带着火种进山。
守林员还得劈柴割草,不让植物侵占防火隔离带。
没人愿意干这个又苦又累、与世隔绝的工作,更不用说挣的那点儿钱根本不足以维持生活。
苏恒钢毛遂自荐,主动搬进山里从此常驻,一干就是七年。
现在看来,无疑是一个英明的选择。
土匪劫犯通常在人口更密集的地方穿梭袭击,因为那里有足够多的人和物资可以掠夺。
没有人会费力费时往山里跑,蝗匪们可能永远找不到他。
阿德和他父亲的关系一点儿都不亲密,这也不能全怪他。
在阿德生命的前八年里,他们父子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。
阿德从小到大一直随母姓,他母亲也从来不在儿子跟前提苏恒钢这个人。
苏恒钢对自己有个儿子更是一无所知,一是因为他在监狱服刑,二是阿德的妈妈根本没打算告诉苏恒钢她怀孕生子。
直到苏恒钢出狱回到镇上,安分守己过了四年生活,他母亲才让苏恒钢知道自己有个儿子。
阿德和苏恒钢从未建立真正的父子关系,不过阿德非常孝顺母亲,所以再勉为其难饿会把苏恒钢当家人。
“秀秀,我们得去找他,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。”阿德试图忍住另一波猛烈的咳嗽。
是啊,没有别的选择。
我们不能继续留在镇上,当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到达这里时,我们会被杀死或遭遇更可怕的事情。
自从陨灾之后,朱桥镇有过短暂的团结,镇领导将大家凝聚起来,帮助需要帮助的人,保护需要的保护的人。
然而,这份凝聚力越来越脆弱。
抛开我们缺乏足够的粮食,最关键的是镇子没有任何武器装备。
不仅不能抵挡外乡人的入侵,而且老乡之间也不时为了有限的物资和食物发生内讧和争斗。
镇子里的人越来越少,有些为了自救而离开,有些为了自救而丢了性命。
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,也越来越被边缘化。
自从阿德的母亲上个月去世,我们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我们失去了亲人,也失去了镇子,现在只有阿德的父亲。
“好吧,”我握住阿德的手,下定决心说道:“那我们现在就得离开,现在。”
阿德站起来,咳嗽得比以往更厉害。
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和温柔的眼睛,念书时,阿德坐在我后面,时不时会要我帮他解释数学题。
他其实学得很好,只是找理由和我亲近。
阿德是我认识的所有同学中,最正直善良、最出类拔萃的男孩子。
他本来有一片光明的未来和前程,都被这天杀的陨灾砸得烟消云散。
阿德把我们最后三瓶水和两包饼干塞进背包里,又挑了一本他最喜欢的《灌篮高手》。
我拿起另外一个背包跑到卧室,拣了几件干净衣服裤子,还有些洗漱用具。
我又找到手电筒和剩下的所有电池,再往口袋里塞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。
就这样,除了我们身上穿的衣服,两个背包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财产。
阿德整理了一下肩带,说道:“我没问题了,你准备好了吗?”
“我们需要一直跑,估计得跑到陈爷爷的加油站。从那里拐进杨桦林上山,才能进入杏湖林区,然后再说如何找到你爸爸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能做到吗?”
阿德的母亲死于肺病,我们认识的一半人都患上这种病。
陨灾掉下来的那些石头没有降落在朱桥镇或附近,但我们一样逃不掉空气中弥散的灰尘和碎屑。
我很确定阿德的肺正在一点点被感染,他的咳嗽每天都在加剧。
此时,阿德脸色苍白,脑门已经开始出汗了。
他又点了点头,故作坚强地说:“我们走吧。”
我们打开大门走出家,迎面一股浓重的污浊空气吹到脸上。
两人赶紧带上口罩,静悄悄加快脚步,朝镇子边缘跑去。
我们穿过一排排干枯的树木,落完叶子的大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,横七竖八插向死气沉沉的天空。
我的脑海里充满一年来经历的凄凉悲惨,不知道种方式活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。
两人快到镇边的加油站时,三个长相狰狞丑陋的家伙骑着响亮而可怕的摩托车呼啸而来。
我很快看出他们不是我们镇上的人,而是某个蝗匪帮的成员,他们一定在搜寻镇子里还没及时逃走的老弱病残或孤家寡人。
我气喘吁吁,几乎记不清细节,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包围我们时,脸上显露出的恶毒笑脸。
我快十七岁了,没有什么比这些表情更让我恶心。
阿德走到我面前,试图保护我,但他突然弯下腰,猛烈咳嗽起来。
我不会打架,不会防身术。
除了兜儿里的一把水果刀,没有任何武器。
其实水果刀也不是武器,只是确保我在陷入绝望时,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可以自己掌控。
其中一个丑陋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。
我们就要死了,那一刻我清清楚楚。我会死,而且在死之前会遭受很多痛苦。我拿出兜里的水果刀,知道迟早会派上用场。
一声枪响忽然在耳边爆炸,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。
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丑陋的男人,还没收起笑容就倒在地上。
他的半个脑袋被子弹打开花,可我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。
好一会儿,我才转身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。
一个身材高大、蓬头垢面、满脸胡茬的男人半挂在一辆小货车的驾驶座上,手里端着一把看起来很吓人的猎枪。
在我注视着他的时候,他又向另外两个人砰砰砰开了几枪。
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他是谁、他在做什么,蝗匪帮的另外两个人也倒到地上。
阿德还在咳嗽,他试图站直身子,气喘吁吁地叫道:“爸爸。”
我这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苏恒钢,阿德的父亲。
也许是罪犯的印象先入为主,他看起来既凶狠又粗鲁,非常像蝗匪帮的一员。
惹人生厌、更惹人生惧。
“上车,孩子,你必须离开这里。”这个男人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粗犷狂野。
因为常年在户外工作,日晒雨淋,所以他的皮肤和五官黝黑粗糙,喘着粗重的气息。
阿德和他长得一点儿都不像。
阿德长得更像他妈妈,柔和谦逊。
他又问:“你妈妈在哪儿?”
“她死了。”如果这个消息对苏恒钢有任何影响,我从他脸上看不出来,但阿德似乎没有注意到,接着问:“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?”
“听说镇子遭到袭击,我很担心。正要来接你和你妈妈,幸好你已经朝我这边赶,现在上车。”苏恒钢不习惯向他儿子解释,表情越来越不耐烦。
“除非秀秀也跟着我!”
“操啊!我他妈的才不管谁跟着呢!你们两个,赶紧滚到车后来。这里很危险,我们他妈的现在就得走!”苏恒钢铁青着脸,不客气地骂道。
阿德的母亲生前在镇里的一家幼儿园当老师助理,是我见过最温顺贤良的女人。
她从不说'妈的',连'滚蛋'、'混账'之类的字眼都不会用。
我无法想象她怎么会和这个粗鲁野蛮的男人在一起,但显然十八年前她确实为苏恒钢吸引,至少一次。
阿德爬进皮卡车后,刚才的剧烈咳嗽用掉他身上一半的力气,这会儿似乎站都站不稳。
我赶紧上前搀扶住他,帮他稳稳坐上车。
还没等我抬腿,两只大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,穿过我的腋下,绕过小腹,两臂微一用力,就把我整个人贴身举了起来,放到阿德的旁边。
虽然只有几秒钟,我还是感觉到那双大手火烧火燎的热度。
这让我非常不自在,尤其是大手在腰上,密密麻麻的力量忽然变得很清晰。
我不喜欢被突然袭击,即使是在当下如此危险的时刻,尤其不喜欢被这个满嘴脏字的陌生人粗暴对待。
我转头怒视着他,然后想起来一分钟前他刚刚救了我们的命。
这个男人即使看到我生他的气,也完全无视,拿出一把手枪递给阿德:“拿好,如果你看到任何人,立刻开枪。”
“我不能一一”阿德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拒绝。
“我来,我知道怎么做,”我伸手去拿枪。
“好吧,你们都坚持住,这一路可要糟很多罪了。”苏恒钢没有坚持,甚至没有怀疑我从来没碰过这东西。
他说得没错,事实上,遭罪还是轻描淡写的说法。
为了避开蝗匪的大部队,苏恒钢带我们走上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。
刚出镇子,一个骑摩托车的土匪就停在他前面,试图逼迫我们停下来。
苏恒钢不管不顾,反而加速撞向他。
那人和摩托车落地时,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和嘎吱声,我差点吐出胃里仅剩的食物。
我开了几次枪,但我没觉得打中什么。
我确实学过开枪,当世界充满危险时,几乎每个人都学会开枪。
可我没有真正摸过枪,我所谓的会只是理论,更谈不上擅长。
好在苏恒钢和那些亡命狂徒区别不大,他横冲直撞,没有人能接近我们或阻止我们。
五分钟后,我们出了镇子,沿着杨桦林小路上了山。
我在朱桥镇住了一辈子,但从来没有进过杏湖林区。
朱桥镇很早就开发民宿经济,吸引周边的城里人来这里亲近自然,感受冬暖夏凉的原始生态环境。
铺天盖地的宣传片里,一大半的镜头都会给杏湖林区。
五千多亩的树木高耸入云,枝叶繁茂,遮天蔽日,充满生机与活力。
杏湖位于山顶之上,被群山环抱,湖水清澈见底,映照着蓝天白云和四周的山峦,总之大得壮丽巍峨,美得让人心颤。
陨灾之后,再也没有青山绿水。
大气中厚厚的灰尘遮住太多的阳光。
大部分时候,我们只有浓重肮脏的空气,灰暗无光的天空。
杏林湖区抵抗这场天灾的能力比人类强大,至少我们进入林区后,阿德和我都可以将脏兮兮的口罩摘下来,正常呼吸。
然而,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都在渐渐枯萎。
这和以往的秋天落叶完全不同,过去放眼望去层林尽染、五彩斑斓,现在则是大片大片的苍白和闷灰,和其他地方一样满目疮痍,无处不透着艰难和绝望。
我们开了很久,一直在上坡,还经过一辆斜停在树边的废弃货车。
终于,车子停在一条砾石路上。
路边围着破旧的院子,空地种了些葱和豆角。
院子中间是间用青砖和混凝土搭起的老房子,厚重的外墙有一层夯土做保护,屋顶覆盖着传统的灰瓦。
土屋的外围全部用铁丝网保护起来,院子旁边歪歪斜斜搭着好多棚子,里面堆满木头。
主屋背后是一大片已经翻耕过的坡地,长着一排排小小的油菜。
我颤悠悠爬出车子,膝盖发抖,肠胃翻搅,不得不弯腰手放在肚子上。
苏恒钢从驾驶座下来,一只身形壮硕的黄白花大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,摇着尾巴来到苏恒钢跟前。
他挠了挠大狗的脖子和耳朵,连着叫了几声'福宝',这只狗才退到一边,好奇地看着新来的客人。
苏恒钢朝我走了几步,上下打量我的身体,眼神里充满'我是麻烦'的不耐烦。
我的头发很长,为了不碍事,一直都扎成两条粗辫子,两三天才拆开梳理一次。
不是我不想剪短,而是剪短后打理头发更麻烦。
我的脸很圆,眼睛很大,大多数人似乎都认为我长得挺漂亮。
从十三岁起,我就听到很多男人对我的长相和身材评头论足,那些话既讨厌又恶心。
陨灾后,男人对我的态度更是肆无忌惮,用身体换取食物的建议和威胁从未停止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苏恒钢干巴巴问道。
“全秀,我是阿德的女朋友。”从辈分上说我该叫他叔叔,但他似乎对礼仪礼貌一点儿不讲究,所以我也省了称呼。
苏恒钢的目光短暂地转向阿德,他正靠在卡车上喘息休息。
十六七岁就谈恋爱,也许早了些,但在朱桥镇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。
当然,我相信等到苏恒钢听到我所有的故事后,很可能不会这么想。
他清清嗓子,然后问我:“你的家人在哪儿?”
果然,该来的总是回来,我必须解释:“只有我妈妈,她已经去世半年了。”
“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?”
我压抑着内心的忐忑不安,说道:“我要和阿德在一起。”
苏恒钢十有八九以为我当阿德的女朋友只是权宜之计,这个女孩儿在走投无路时,将他的儿子当生存倚靠。
苏恒钢不知道当阿德母亲和他因为肺部感染病倒后,我才是他们的生存倚靠。
我不会和苏恒钢说这些,他也不需要知道。
我对生活已经没有多少指望,但有一点我很清楚:阿德在哪里,我也会在哪里。
我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,阿德在我身边,我对他也会一样。
除非苏恒钢现在就赶走我,否则我哪里也不会去。
苏恒钢点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就接受我的做法,然后把目光转向他儿子。看到阿德已经平静下来,这才问道:“你妈妈怎么了,孩子?”
“她上个月去世,因为肺不行了。”阿德回答完,又开始新一轮的咳嗽。
我们都没有说出显而易见的事情。
过了一会儿,阿德平静下来,苏恒钢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妈妈去世了?我本可以帮忙的。”
“她不想让你知道。我十八岁了,我们过得很好。”阿德固执地回答。
阿德十七岁出头而已,我们也过得不好。过去一个月,只能称得上勉强度日,但我永远不会反驳阿德。这是他的父亲,他有权做出选择。
“你应该告诉我的。”苏恒钢转身指着房子,说道:“你现在必须待在这里。屋里只有一个房间,但我们会设法解决。”
阿德说:“谢谢。”
我也应该感谢苏恒钢,但却有些抗拒。
我不喜欢这个人,他像个野蛮人,而且还被关了几年监狱。
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关,光看这个人的样貌就让人害怕。
是的,苏恒钢救了我们的命,我应该感激,但他没必要这么冷酷无情。
苏恒钢下山去朱桥镇只需要一个来小时,如果他对自己的儿子和孩子的母亲有一点点关心,早就去看他们母子了。
没过多久,我对三个人挤在土屋的现实就充满无奈和绝望。
苏恒钢的土屋确实只有一个房间,甚至连个厕所都没有,只在屋后有一个令人恶心的旱厕。
旁边养着几只鸡,还有几间破旧简陋的储藏间。
到处停着废弃的车辆,有几辆车的玻璃上明显还有弹孔。
我想都不敢想这些车是怎么来到苏恒钢的地盘的。
也许是为了保暖,屋子层高很低,窗户又小,所以进去后第一感觉就是昏暗压抑。
室内装修其实不差,墙面被粉刷过,地面铺着木质地板。
然而陈旧简单的家具凌乱摆放着,到处脏兮兮、黑乎乎的,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。
我们过去一年住的地方也许简陋寒暄,但至少是干净整齐的。
当然,我不会说什么。
我可能很肤浅,看不上苏恒钢的居住条件,但我不会不知感恩,更不会向一个养活阿德和我的人抱怨发牢骚。
土屋里没有电或上下水,镇上也没有,陨灾一年后就全都不能用了。
朱桥镇是个毫不起眼的偏远小地方,远离繁华的城市中心,缺少交通的便捷。
因为非常接近大自然,成为城里人短暂逃离现实压力的世外桃源。
远远近近的有钱人到朱桥镇度假休息,已经成为镇子的一大经济来源。
但那都是太平岁月,陨灾发生后,因为缺少保护,最先垮掉的也是朱桥镇。
土屋最值得庆幸的是有一口井。
当我发现小屋需要更多的水时,主动提出去打水。
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井里取过水,但我在电视里经常看到这种井。
通常还有一个穿着长裙戴着头巾的漂亮女孩,轻松熟练地操作压杆,往水桶里一遍遍灌水。
应该不难。
五分钟后,我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。
水井旁边是两个金属水箱,我必须使劲儿上下压水,才能勉强将水箱装满,然后再花同样多的力气,从水箱里抽出水装满水桶。
桶不大,但水很重。
我个子矮小瘦弱,而且已经很久没吃过健康的食物。
提着桶回土屋时,我的步伐免不了有些摇晃。
不可避免的,一些水从桶里溅出来。
我有些狼狈,但我可以做到。我绝对不想苏恒钢突然出现,满脸不耐烦地从我手里抢走水桶。
“你不需要帮我!”我抗议道,但立刻就后悔了。我该识时务些,阿德和我都在他的屋檐下,这时候应该对苏恒钢客气礼貌才对。
“你需要,几乎半桶水都洒出来了!”
已经入秋,苏恒钢却只穿着一件满是污渍的背心,裸露的左臂上布满丑陋的伤疤。
他的头发和胡须估计四五个月都没修剪过,而且乱糟糟的没有梳理。
我受不了这个人,如果在其他地方看到苏恒钢,我会绕道,远远地避开他。
现在,我真的想把他身上的背心换掉,脸上脏兮兮的胡子刮掉,再找把梳子给他的头发稍微梳整齐些。
“没有一半,我做得不错。”我为自己争辩。
“如果你想在这里生存,就必须做得更好。你太柔弱,轻松日子过惯了就会这样。”苏恒钢劈头盖脸说道。
我差点被他的话呛到,不可置信反问:“轻松?你从哪里看出我的生活很轻松?”
他张嘴想回答,但估计意识到自己的蠢话激怒了我,所以没有出声。
我的父亲在我很小时就抛弃我们娘儿俩,妈妈在镇上的卫生站当护士,用微薄的工资勉强维持生活。
我们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,所有问题都必须自己解决。
妈妈每周工作六十个小时,我从五岁起就必须学会做饭、打扫卫生、做家里的所有事情。
后来她死了,我搬到阿德母子家,生活依然非常艰难。
阿德的母亲生病后,我们俩四处寻找足够的食物和药物,忍受的屈辱和折磨哪里是苏恒钢可以理解的……他正躲在山里睡大觉呢!
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,很早就学会保持警惕、小心谨慎,把真实想法藏在心里。
这样总是比较安全,所以我什么都没说,只是愤怒地等着苏恒钢,眼里满是指责。
苏恒钢微微扬起浓眉,稍微有些惊讶。
他改口道:“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,这年月没有人过得轻松。我没有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,事实上,我每个月都会问阿德的妈妈是否需要帮忙,但她总是拒绝。当然,现在这些都不重要,而你似乎不明白情况会变得多糟。”
“还能有多糟?”想到刚才拦住我们的几个恶人,我又有一种想吐的感觉。
这个世界已经丑陋不堪,我的日子已经够艰难了,可这个男人还觉得小儿科。
“才过了一年,孩子,情况会比现在更糟。”苏恒钢又用那种满是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我,然后摇头道:“你太柔弱了,想活下去,必须坚强起来。”
我再次愤愤不平地吸了一口气,但这次他没再搭理我,而是转身朝土屋走去,又停下来回头问:“阿德咳嗽多久了?”
我的心沉下来,说道:“四个月,情况没有好转。”
苏恒钢急促地点点头,大步走开。
这就是我对苏恒钢的初次印象:他的腿很长,肩膀很宽,手是我的两倍大,在屋子时似乎占满周围的所有空间,甚至在外面都感觉很拥挤。
他一开口就骂人,我从没见他笑过。
昨天,苏恒钢应该只是我男友的父亲,毫无存在感。
现在,他是我能活下去的唯一仰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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